初战

上回书说到，唐昭宗景福二年（年），晚唐卢龙节度使李匡威因为绿了弟弟李，在出征在外帮助成德军节度使王镕抵抗河东节度使李克用时被李匡筹夺权，只能客居成德军，不久就因为图谋夺取成德军而被杀。

虽然自己差点被李匡威所害，但王镕感念李匡威昔日相助之恩，不仅以礼安葬，还穿着素服大哭一场，并把噩耗告诉了死者家属李匡筹。

知道大哥死了，李匡筹是愤怒还是窃喜，咱也不知道，咱也没处问，只知道他表现得很愤怒，上表朝廷说王镕杀了他哥，他要报仇。

唐昭宗下诏不准，并让宣武军节度使朱全忠调停。朱全忠遣判官韦震出使幽州说和。至于李匡筹肯不肯听，相信各位看官都有数。

李匡筹很快就出兵了，但目标却不是成德军，而是自己人。

当初，卢龙节度使李可举派将领李全忠攻打易州时，李全忠部将刘仁恭献计挖地道破城得手，然而李全忠最终先胜后败，易州得而复失，李全忠担心被李可举治罪，干脆反戈一击逼死李可举，自己当了节度使，然后传给了大儿子，也就是被李匡筹逼走的李匡威。

后来，刘仁恭因为自称四十九岁时可以当节度使，引起了李匡威的反感，丢了军职，贬为瀛州下属的景城令。后来因为招募了一千多壮士平定了瀛州的叛乱，被李匡威重新提拔回到军界，率军戍守蔚州（今河北张家口蔚县）。

按常理，戍守的军队是要轮换的，可是刘仁恭和他的军队一守就是好几年，见不到亲人。

直到李匡筹夺权，非正常的权力交接肯定会引发动荡，刘仁恭看到了机会，你不让我回家，那我就自己回家！

所以，李匡筹在为兄报仇以前，需要先派兵去居庸关把眼前的麻烦解决掉。

当时，由于契丹忙于内部整合，这些年并没有太骚扰卢龙军，所以刘仁恭的军队名为边军，其实没怎么打仗，而卢龙军前前后后光和河东军就不知交锋了多少次，身经百战，所以这一战的结果是，刘仁恭跑了，投奔了李克用。

再战

摆平了内部，李匡筹就要讨伐王镕了。为了师出有名，他还要发檄文。为了有一篇理直气壮又文辞华美的檄文，他不知枪毙了多少幕客的佳作，最后终于敲定了一篇马郁的版本，马郁因此知名。

有了檄文，皇帝是不是授权也不重要了，李匡筹发兵攻向了成德军治下的乐寿、武强二县。

曾经结盟对付自己的两大军镇竟然互相厮杀了起来，最高兴的当然是李克用。在李克用和李匡筹的夹击下，王镕撑不住了，毕竟李匡筹是打着报仇的名号不那么好说话，于是他选择向李克用求和。

这些年，在李克用的打击下，卢龙军曾经的队友东昭义军孟方立、大同军赫连铎一个个都倒下了，李匡筹却不但没有危机感，还把王镕这个为数不多的队友逼到了敌人那边。第二年，也就是乾宁元年（年），据邢州反叛李克用的李存孝山穷水尽被迫投降时，也不见李匡筹搭把手。

这年年初，李匡筹刚被任为检校太保、幽州大都督府长史、卢龙军节度使，顺利转正，光环加身。

队友是什么，能吃吗？

快年底的时候，他又遇到了刘仁恭，和他的数千人马。

这一战又以刘仁恭败逃告终。

李匡筹知道刘仁恭现在背靠的是河东军，于是他以为打败了刘仁恭就是打败了河东军，河东军不过如此。这时他家又有添丁之喜，他有什么理由不乘胜追击扫平河朔，为自己的子孙后代谋个好前程？

卢龙军之前还要和别人结盟才能和河东军你来我往，而且仍然多处于守势；李匡筹接手才一年，队友一个个或死或叛，他却以为自己可以不靠队友单挑甚至碾压河东军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继承了其中哪个队友的遗产实现了强强联合呢。

败亡

刘仁恭想重回幽州，李克用帮他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所以没那么热心也说得通。但李匡筹真的屡次上门来捋虎须了，李克用就不能不表示一下了：亲征幽州！

很快，河东军攻占武州，围攻新州。李匡筹派大将领援军步骑六七万去救，在段庄被李克用精心挑选的精兵大败，被斩首万余级，生擒将校三百人。李克用在新州城下斩杀俘虏，当夜新州就投降了。

接下来，威塞军一战，李克用再破卢龙军，又进取妫州。

李匡筹再派兵出居庸关，但现在他的敌人同样换成了身经百战的军队，比一年前的刘仁恭难对付多了。李克用先派精锐骑兵当先，打得卢龙军疲劳了，再派养子李存审率步兵绕路夹击，卢龙军大败，被俘斩万计，居庸关也被李存审拿下了。

当时，在蔚州东北的孔岭关还有幽州戍将高思继兄弟的三千军队，李克用担心他们对自己不利，就派人去找他们聊天，他觉得高思继是李匡威的人，可以争取。

果然，高思继得知李克用此来是为李匡威报仇——李克用到底怎么想的其实不重要，反正高思继相信了——欣然来和李克用会师，还为河东军充当前锋。

李匡筹口口声声为大哥报仇，却没想到自己夺权虽然顺利，但在本地人眼里根本不得人心，在幽州人眼中最该为大哥之死负责的竟然是他自己。

高思继兄弟的叛变成为了压垮李匡筹的最后一根稻草，天下不用争了，幽州也要不起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因为走得太急，他竟连被大哥欺负过、刚生完孩子正在喂奶的妻子张氏也顾不上带了。而《北梦琐言》说张氏被李匡威欺负当晚深夜回家时就被愤怒地按剑等候的李匡筹杀了，看起来好像和事实有些偏差。

李克用拿下幽州后，便做顺水人情，任刘仁恭为节度使，圆了刘仁恭的梦。刘仁恭抓到张氏，也没自己享福，而是献给了李克用，张氏还因此成为了李克用的宠姬。

明明是自己的妻子，却先后被两位大佬霸占，这次还是永久性的，不知李匡筹作何感想。

不过各位看官已经不需要为他操心了。

李匡筹打算投奔京城长安，唐昭宗应该不会拒绝他这样的人才。这也是他大哥李匡威当初被他驱逐时曾考虑过的方案。

他打算路过沧州。沧州是义昌军的治所，义昌军的节度使叫卢彦威，早在唐僖宗光启元年（年）就利用一场兵变成为了事实上的老大，虽然得不到朝廷的认可，却也一直不让朝廷派的节度使上任，后来借着唐昭宗讨伐李克用的东风在王镕和魏博军节度使罗弘信助攻下终于转正，还捞到了检校尚书右仆射、御史大夫的荣衔。

当初让卢彦威的上位的沧州兵变导致节度使杨全玫逃往卢龙军，如今换卢龙军节度使李匡筹逃到沧州来了。他甚至不需要进入义昌军，只是路过了对头刘仁恭主管过的景城，就遇到了热情的卢彦威派来迎接的军队。

后记

当初李全忠家中长出一尺三节的芦，别驾张建章说，这意味着他家会有三个节度使。

如果是之前，在大哥李匡威有成年儿子的情况下，连李匡筹自己都不敢想象自己会是最后的那一节，直到大哥的那次酒后乱性气得他走出了夺权上位的那一步。

李匡威于心有愧认命了，甚至干脆写信给李匡筹说以后军政就拜托兄弟你了。

李匡威当节度使的时候有一个好处，宽厚待人。换了别人，发现刘仁恭自称能当节度使，不管他再怎么立功，还会用他吗？不杀就不错了。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例子：以前李匡威家没发达的时候，有个少年得志的才子曾经看不起他，他当上节度使后第一时间就召见了此人，吓得此人谢罪，但李匡威却没报复，反而任用了他。

这个才子不是别人，正是为李匡筹起草檄文要讨伐王镕为李匡威报仇的马郁。

李匡威虽然认命，但又说李才短，能保全两年就是大幸了。

事实上，在如何对待王镕、刘仁恭、李存孝这些盟友和手下的问题上，李匡筹就暴露出了和兄长的差距；他也确实没当满两年节度使，就被热情好客的卢彦威送了最后一程。

原来，卢彦威早就听说了，李匡筹携带的重很丰富，女人也很漂亮，不照单全收实在不好意思。

也许骄傲自大的毛病也会人传人，杀了李匡筹后，卢彦威也变得残忍暴虐起来，对周边藩镇也骄横无礼。原本应该对他心存感激的新任卢龙军节度使刘仁恭，也因为盐的事和他发生了纠纷。

这一次，刘仁恭不仅不需要求助于李克用，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出手，他的亲大儿子刘守文就把沧州拿下了。

卢彦威投靠曾经帮助过自己的罗弘信，但罗弘信并不买账，卢彦威只能逃到汴州投靠朱全忠。后来朱全忠掌握了朝廷，卢彦威还先后担任过左金吾上将军和左威卫上将军，总算还得了个善终。

五代后晋末年，当时已是后晋都城的汴州封丘门外的壕水东北隅出现了奇怪的图案，仿佛连着数十株的大树花叶发散香气的样子。有人说：当初沧州的浮阳壕水也出现过这样的图案，当时就有尼姑出走，说“此地当有兵难”，然后沧州果然被刘仁恭攻陷了。两年后，后晋也果然为辽朝所灭。

刘仁恭这时候不靠李克用全靠自己摆平卢彦威，却不是因为不想老麻烦别人，而是因为他和李克用已经翻脸了，而且他竟然也打败了李克用，于是也有了当初李匡筹般的自信，兼并一个义昌军对他来说也仅仅只是称霸河朔的开端。

盲目自信的结果，就是重蹈覆辙，不出十年，刘仁恭的另一个亲儿子刘守光就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在这片土地上当老大的，没有最自信，只有更自信。